诗文库 正文
渡江次昌黎山石诗韵 清 · 钱陈群
押微韵
寒江潋滟波纹微,樯乌瑟缩冻不飞。
舟中小奚见未见,以手笑指江豚肥。
行年十八初渡此,欲纪往躅皆依稀。
南人北去走燕市,大抵多坐寒与饥。
我今已耄复问渡,焦裴揖我开丹扉。
渔舟竞挽自高下,导我出入浮晴霏。
须臾亲知下瓜步,欢然款洽谭成围。
殷勤相视各一笑,笑我白发犹行衣。
堤防津吏有慧眼,要识紫气来相鞿。
家儿携孙昨送我,期我十日行东归(予挈幼子汝器至维扬就婚,于故大中丞莪村唐公第宅,大儿汝诚、次儿汝恭携孙辈来送,期予长至左右,当迟我于落帆亭畔也。)。
神农书 远古 · 炎帝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一
禾生于枣,出于上党羊头之山右谷中。生七十日秀,六十日熟,凡一百三十日成。忌于寅卯。黍生于榆,出于大梁之山左谷中。生六十日秀,四十日熟,凡一百日成。忌于丑。大豆生于槐,出于沮石之山谷中。九十日华,六十日熟,凡一百五十日成。忌于卯。小豆生于李,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六十日华,五十日熟,凡一百一十日成。忌于卯。秫生于杨,出于农石之山谷中。七十日秀,六十日熟。凡一百三十日成。忌于午。荞麦生于杏,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二十五日秀,五十日熟。凡七十五日成。忌于子。麻生于荆,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七十日秀,六十日熟,凡一百三十日成。忌干未午辰亥。小麦生于桃,出于须石之山谷中。生二百日秀,三十日熟,凡二百三十日成。忌于子。稻生于柳,出于农石之山谷中。生八十日秀,七十日熟,凡一百五十日成。忌于亥。五谷以生长日种者多实,以老死日种者无实,又难生。以忌日种之,一人不食。
禾生于己,疾于酉,长于子,老于戌,恶于丙丁,忌于寅卯。黍生于寅,疾于午,长于丙丁,老于戌,死于申,恶于辰,忌于丑。豆生于申,疾于子,长于壬,老于丑,恶于甲乙,忌于丙丁。麦生于酉,疾于卯,长于辰,老于午,死于巳。恶于戌,忌于子。太岁在四季,葶苈子熟时可种禾豆,夏至时可种黍麻。夏至后百日,地气上时可种麦(丑未戌是也。)。太岁在四仲,椹熟时可种禾豆,夏至可种黍麻,夏至后九十日,地气上可种麦(子午丑酉是也。)太岁在四孟,以蚕眠起时可种禾豆。夏至前五十日可种稻黍麻。夏至后八十日,地气上可种麦(寅申已亥是也《开元占经》一百十一。)。
贺宰相生日启 南宋 · 吴势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二、《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丙集卷五
夏至岁功,钟乾坤之正气;帝赉良弼,系宗社之休期。海岳混融,风云感会。窃尝谓命世之贤,其生不数,行道之时,其得尤难。江都名儒,反不若平津之相汉;河汾高第,或不及玄龄之佐唐。有如心得孔孟之传,身居旦永之位。皇览揆予度,岂偶而然;大原出于天,盖有所属。共惟某官吾儒平天下之学,大人格君心之非。对万年而敬休,则岁以屡丰告;驱一世而跻寿,则边以息警闻。当弧奎之纪祥,宜冕旒之嘉绩。欢朝廷青春之好,气运延长;望阊阖黄道之开,嘉祥凑集。某夙叨造就,俾任驰驱,极深贺厦之私,阻簉回班之列。吟成俚语,愧无烝民诵山甫之诗;浓熏心香,但有后山为南丰之意。
代荆帅彭侍郎冬至贺皇帝表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天生民而立君,中全刚德;雷在地而为复,运际初元。必有聪明不世之资,体此出入朋来之象。恭惟皇帝陛下统接千岁,道谨三微。时敏厥修,成日就月将之学;不远而复,立外阴内阳之基。嘉迎长至之辰,永底无疆之庆。臣迹拘守土,心切望云。去岁兹辰,陪百辟趋班之盛;太平今日,想三宫上寿之仪。
言灾异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九○
臣伏自丙午之夏被命造朝,今一年馀矣,所见灾异不可胜数。惟岩廊之上宴安自如,而海内之人寒心已久。乃五月不雨,旱暵为灾,河港断流,秧不入土。既踰夏至,无望晚禾,纵有沾濡,仅洒尘壒。最可怪者,闽中之水、江西之涝同此一时,而近畿诸郡乃以旱告。上天仁爱之意,厥有攸在。此非责躬修行之时乎?此非下诏求言之时乎?此非避殿减膳之时乎?臣延颈企踵,以望此诏久矣,而九重深严,迄无声闻,臣工观望,亦失开陈。但闻今日醮内庭,明日祷新宫,今日封神祠,明日迎佛像,倚靠于衲子,听命于黄冠,是皆无益之举。所谓咸平、明道、熙宁、绍兴、淳熙求言之故事,迄不复讲,而专袭靖康不举行之失,以遏天下敢言之口。此臣所以愤闷不平,激而为今日之疏也。且今日之旱与庚子异。庚子之旱,旱于秧苗已种之馀;今日之旱,旱于秧苗未栽之际。已种者尚犹有望,未栽者已无馀觊矣。委之于天数之适然,可乎?或曰桑林之祷,六事自责,是汤未尝有此失,特疑其词而逆致其防耳。今宫中府中之事窒而不通,治内治外之政阙而不举,道揆轻而法守紊,刑罚滥而贪黩滋,则政之不节,有其实矣。干戈征敛之重交困于民生,饥馑流徙之虞遍形于田里,鱼介劳而下多苦,鸿雁散而民未安,则民之失职已有其證矣。内而邃馆增筑石山,外而新宫大展藩屏,降及侯王之邸第,争兴轮奂之斧斤,则宫室之崇,有其所矣。权宠之地既窟令萱,请谒之门争求王圣,旁及嫔嫱之贵,亦多依托之私,则女谒之盛有其候矣。货财多入于水衡,宝赂交通于禁密,力之大者可以营权位,力之微者可以鬻州符,则苞苴之行有其信矣。谄渎相蒙于上下,奸谗交乱于爱憎,阴毒中人者力比于含沙,睢盱行世者工侔于鬼蜮,则谗夫之昌有其验矣。而九五之尊,亢然居上,未闻出一言,下一诏,如桑林之所谓祷者其为亵天,不亦多乎?臣应之曰,今日六事之失,其形已成矣。臣民言之亦众矣,吾君之听亦玩矣。与其铺陈旧失,以取吾君之玩,曷若于六事之外,求其近事之切于利害者而极言之,以冀吾君之一悟乎?臣生长远方,赋性愚狷,其敢回隐,以负陛下隆天厚地之知?请遂言其槩。臣窃尝读《易》,至于《恒》,见天地万物之情,惟其常而已。日月惟其常,故冬北夏南,朝震夕兑而能久照,不则不常其道矣。四时惟其常,故春震秋兑,夏离冬坎而能变化,不则不常其化矣。圣人惟其常,故居上不骄,处柔不躁,顺动不失,守正不变,而能化成,不则不常其德矣。常则久,反常则息;常则善,反常则恶;常则吉,反常则凶。然则常之为道,其人君凝固善念之大机括乎。陛下以至明至圣之资,临政愿治,于今二十有四年,阅天下之理不为不多,习国家之事不为不熟,发而为政,一一中节,布在天下,著在人心者,固不可以一二枚数。然最其著见而关系甚大者,有三事焉。正人,国之精神也。陛下惩衰周监谤之失,垂情容纳,天下于是服陛下之量。草茅,国之气脉也。陛下惩孤秦贱士之失,推诚尊礼,天下于是服陛下之诚。小民,国之大命也。陛下惩潢池弄兵之失,加意抚绥,天下于是服陛下之仁。夫三德者,天下之所仰望,以为平治者也。而陛下勉焉,可谓大过人矣。使行之力,守之笃,持之定,不间断焉以睽其常,不二三焉以窒其常,则终始如一,时乃日新,而常之功用凝矣。然自去冬以迄于今,仅五阅月,而所为骤变,不类故常。岂陛下于长久不变之义或未之思欤?抑情意厌倦,易其旧而新是图,必尽弃平日之程度而不复存欤?不然,何其变之倏,更之骤也。且正臣进者,治之表也。往者柄臣类于千官百辟之中,择其踪迹诡秘、敢行不义,以为吾之役,与夫至庸极陋、贪懦无耻,决不至于妨吾之事者,而后用之于要津,由是人主不得闻天下之事,是非淆乱,无所不至矣。比岁以来,此弊已革,所用之人率皆正直。然以建议立论,謇謇谔谔,辄不为人所容,盖有厌而弃之者矣。去腊二台谏之逐,绅愕眙,韦布嗟惜,往往私窃妄议,以为二臣所以获谴者,必其言宫庭幽隐之过也,必其言宦寺女谒之私情也,必其言君子小人之朋比也。及退而考其所为,则为其议论久静而再言嵩之,为其弹劾甫息而又论陈韡。夫权奸接迹,表里为欺,论之诚是也。今乃借中伤善类之名以逐之,而不顾其指挥之乘快也。稽诸故典,唐介劾文彦博,斥去未久,旋复召用。今嵩之已都书殿之荣,陈韡亦受元枢之命,而琰与昴英一斥五月,未闻有召用之期。旌直言者,固如是耶?此臣之所未喻也。一词臣之去,中外小大之臣相与惊疑,私窃妄议,以为词臣之所以径去者,必以其尝言天伦之不可昧也,必以其尝言台谏之不可逐也,又以其尝言新宫之不当建也。今退而徐考其所为,则谓其请老非一章,求去凡十疏也。夫重于起家,轻于去国,固臣子之高致也。今预忧暑途之可畏而听其径归,姑徇人言之可畏而复预经幄,予夺轩轾见于思虑委折之馀,而狎侮娱嬉形于词意抑扬之表,待仁贤者,固如是耶?此臣之所未喻也。其他如王佖之直情径行,虽乏委曲,然他日之事,乃以南阳而获谴。岁月既周,畀以远节,非特见天道之当复,亦可验圣心之易回也,而又屏之。王爚守正不阿,虽少疏通,然龙翔之役,论谏甚力,其于圣德,所补不细。今杜门求去,非特见去就之当然,抑亦见风操之不屈也,而遂逐之。此陛下不以直臣视直臣,而锐于逐之,其失一也。旱何为而不作耶?议政乡校,郑国以昌。策士大廷,汉室以治。是士气不可一日不养也。然所贵乎士者,以其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挟其所甚重而眇其所甚轻也,尊其所可贵而轻其所可贱也,岂区区富贵可得而轻重哉?去岁四学之士,始也以敢言而蒙荣,终也以多言而蒙辱。方其敢言也,孰不以青天白日为清明,凤凰麒麟为美瑞?及其多言也,既以一试之饵诱之于前,复以不试之令制之于后,既驰骤之,复束缚之,既羁縻之,复簸弄之,一切以啖婴儿、御童仆者为一时之予夺,使患得患失而不敢言,钳口结舌而不复言。意向之所之,甚于斧钺之诛,而一语之轻出,过于市朝之挞。其为厌薄,不既多矣乎。三岁取士,古制也。举于乡,试于春官,覆试于有司,亲策于天子之庭,重事也。方其始也,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曰宾者,敬之至也。及其终也,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而受之。曰拜者,尊之至也。夫宾之拜之,犹恐不敬,今济济锵锵,群然而来,而搜索挟书之令已拟其后矣。夫挟书有禁,国之法也。徇习于累年法制之宽,纵弛于一朝恩数之滥,陛下而有意更革之,则先期而致戒,三令而五申,夫孰不洗心涤虑,以应新令?今告谕甫形,知闻未遍,一旦守阍之吏、禁卫之卒已得而孰何之,颠倒其衣裳,仳离其冠屦,诟骂之声不绝于口,而士则乍入君门,不敢哗也。掊击之势不绝于道,而士则乍入君门,不敢声也。间有挺特之士,不受屈束,则相与仇视而姗笑之。逆使鲠直之气沮抑而不得伸,缊蓄之胸迷惑而不得吐。或畏惮而远遁,或惊疑而成疾,呜呼!何其重不幸耶!陛下二十四年之间,未尝有此举动。今此手一滑,而僇辱至于如此,此陛下不以士类视士类,而轻于辱之,其失二也。旱其有不作乎?抚我则后,虐我则雠。天畏棐忱,民情难保。言民则至繁而易安,小民则至微而易动。君臣之间,交相警告,使知邦之根本专在小民者,盖国家之亡不在大族,不在诸侯,不在奸雄盗贼,而止在于小民之身。是天命未足为天命,而人心乃所以为天命也。其所关系,岂小小哉。近者因感生帝大兴土木,拓开辇路,增广祠庭,七八百家之居屋随手毁除,一万馀口之黔黎聚头嗟怨。陛下虽捐水衡少府之积增直价,然都城之内人心皇皇,道路籍籍,咸谓陛下兴此不急之务,以毒我民。彼其穷闾故屋,暑雨淋漓,曾不能以自覆,而陛下忍毁之乎?败絮破衾,风雪凝冱,曾不能以自温,而陛下忍毁之乎?隆寒皲瘃,坐须穷饿,曾不能以谷其腹,而陛下忍毁之乎?陛下起自民间,其于民之疾苦,亦熟悉之矣,胡独于此而用其忍耶?不宁惟是,毁室之谤未已,失带之事旋兴。祖宗敷遗之宝,一旦失坠,陛下觉之,夫孰不以为当然?掌宝玉者当诛而不诛,盗宝玉者当诛而未即诛,此国法之不可贳也。而有司奉行过当,无故而估籍平民,乾没宝货者不可胜数。市井之间,族谈聚议,皆谓某人已籍矣,某人已狱矣,所籍已踰所失矣。夫平民见利而迁,初岂知其为宝玉大弓哉?使其知之,何敢以一身轻冒法禁?此其情亦可以阔略矣。昔太祖皇帝谓「朕有三条带,汴河一条,惠民河一条,五丈河一条」。今淮蜀之要地,祖宗之所宝也,陛下失其半,亦既累年矣,而不之问,顾乃因一带而扰害百姓耶?甚为陛下惜此举措也。秦揭竿之夫,起于闾戍之频仍;唐天宝之盗,兴于百姓之嗟怨。万事之得,或以一事之失而召怨;万人之悦,或以一夫之怨而生乱。此天下必然之理也。今所失非一事,所怨非一夫,陛下而可以细微而忽之,至愚而目之乎?此陛下不以小民视小民而锐于忽之,其失三也。旱何为而不作乎?夫一善之扬,可以顺天也。今一失于简贤,而容受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顺天矣。一俊之吁,可以事帝也。今再失于辱士,而敬体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事帝矣。一小民之安,可以永命也。今三失于害民,而仁爱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永命矣。此旱之所应也。人徒见陛下自去腊以至于今兹,所失非一事,而不知上天自去腊以至于今兹,所应亦非一变,陛下不数月而见此三失于天下,上天不数月而见此数异于国中,一事失则一證见,一德亏则一变生,影响形声,其机甚捷,岂不大可畏哉!虽然,三者之失固在陛下,而绳愆纠缪则在大臣。古者大臣格君心,皆于过失未形之际,不待已形而后言也。益之戒舜,则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是舜未尝有疑贰之事也。召公之戒武王,则曰「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是武王未尝有狎侮之事也。周公戒成王,则曰:「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是成王未尝有忽小人之事也。未尝有此事,而二三大臣拳拳告其君若此,是敬其君而不忍置之于有过之地也。今大臣以师臣之旧,居伯益、周、召之位,其可不使陛下为舜、武、成王之君耶?然则欲改陛下之旧失,以起今日之新功,则大臣当斋戒沐浴,积其诚以告于陛下曰:宁考所以传位于陛下者,以陛下能敬贤,能礼士,能安民也。前日不幸而有拒谏之事,又不幸而有辱士之言,又大不幸而有害民之举,若悔心一生,则前之所谓不幸者,皆如日月之食焉。不然,臣亦末如之何矣。陛下圣性高明,一闻此言,必翻然改悔,发自圣衷,避殿减膳,诏天下臣民极言朝政之阙失。然后宠章李于既斥之馀,礼多士于沮辱之馀,安百姓于离析之馀,使天下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则简贤之失转而为容受,慢士之辱转而为优礼,害民之举转而为安民。二十四年曰量曰诚曰仁三者之德,复全于今日,而无骤反故常之讥矣。天变其有不弭者欤?《语》云:「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惟陛下力行之。
缴进轮对疏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九○
臣日者天久不雨,尝竭愚忠,首陈三失,次条十證,又于贴黄两言天伦之当厚,乞陛下恪循故事,下诏求言。今政事之间虽未见陛下有所改悔,而祖宗故事,则已施行,仰见陛下圣德本自聪明,前旒未为蒙蔽,而臣之言亦不为徒发也。臣初谓政在中书,而专攻上身者罪也。政不在中书,而专攻上身者亦罪也。臣比进两疏,既已冒犯罪戾,推究灾异之所从出,为陛下言之矣,而陛下之诸臣,岂得为无罪耶?请极论其所以然。臣尝读《易》至《否》,而重有感于今日焉。天地交则为泰,不交则为否。否者,闭塞不通之名也。故《太玄》准之以吟,以守。吟曰阴不之作,阳不之施,万物各吟。守曰阴守户,阳守门,物莫相干,谓天地各居其所,闭塞而不通也。当是时也,内阴不肯应外之阳,下气不肯应上之气,此臣之所谓否也。以节令言之,雪者,五谷之精也,去腊不雪。雷者,号令之象也,今春夏不雷。五月,梅节也,地久不梅。夏至,雨节也,天久不雨,至于六七月之间。是皆天地闭塞而阴阳之气不和也,非否乎?夫否塞之證见于上下不交之时,人孰不以为天地自闭塞也?而不知天地之所以闭塞者,则陛下之诸臣实为之。诸臣谓何?宰相、台谏是也。凡其所为不能贯通于上下者,皆否也,而可已于言乎?所贵乎宰相者,以其能辅佐天子而进退百官也。向也端平之初,进贤去佞,位置得宜,天下翕然称之曰小元祐。虽兑会坏楮,履亩伤民,入洛失地,轻锐可讥,而用人一节,高掩千古,真贤相也。今再相淳祐,四海苍生日夜复以端平之治望今日,而免牍未下,旱暵频仍,景象逼迫,上下煎熬。虽日不暇给,而一再进拟,大抵不能尽副天下之望。今观其布在班行,非天子之勋戚,则大臣之乡旧也。非侯伯之子孙,则台谏之羽翼也。非邸第之狎客,则京兆之亲密也。又观其布在郡国,非天子之近亲,则大臣之婿侄也。非执政之姻娅,则诸邸之子弟也。非谏坡之旧馆,则台臣之妇翁也。苞苴之馈,交接于闺阃深邃之间;请托之私,周旋于堂从乡邻之密。黄发儿齿之老,岂能制依凭机巧之人?赤松从游之馀,胡亦有顾惜子孙之念?人谓小相若在,犹且善恶相兼。岂谓大老来归,乃无一事公当。远视端平,如出两人;近比淳祐,殆同一辙。而况胡宗愈辈阴结厚确,交相为朋,人所共嫉,今乃拂逆公论,引据要津。清臣、温伯左袒熙宁,踪迹显著,人所共嫉,今乃故开倖门,延入共政。调停之说一起,吕、范之责难逃。况君子小人势如冰炭,决无两立之理,必有反覆之虞。与其自保于一身,孰若均忧于天下?不此之务,乃反诲之,岂不重孤天下之望耶?此宰相之否也。所贵乎台谏者,以其能绳愆纠缪,分别邪正于已然之后也。祖宗时,台谏例不兼讲席。自中兴后,王宾为中丞,建请复开经筵。自是每除言路,必兼讲读说书之职。由此台谏与天子习熟,无复有敢言者矣。向也为权臣之私人,今则为天子之私人矣。向也供劾检于权奸,今则受天子之宣谕矣。向也受劾草于权奸,今则受天子之调停矣。故上意所不予,则施矰缴于既逐之谏臣;上语所不乐,则纵斧斤于广东之仓节。或倚上眷而执人物进退之权,或探上心而掣朝廷行事之肘,此逢君者也。乃若宰旅直士枨触鼎鼐,则弋之惟惧其不早。中书紧官拂逆贵近,则挤之惟恐其或后。枢臣刚愎,睥睨台枋,则倾台以助之。督视临遣,请存台谏,则含茹以翼之。此媚要途者也。其他计使,同列而已。独寂然阴报私仇,而我若无与。或以恶名而中伤善类,或托公义而轻点时贤,此行私意者也。所可诮者,击婺相于京祠已罢之后,击殿帅于兵权已解之后,姑以备数,岂果触邪?此怀苟心也。推原其意,不过如邓绾辈,受笑骂、攫好官而已。最是宥府之臣,才智辐凑,其力足以拒权奸也,中执法则击之,以倒公议之戈。骑省之长,天资柔佞,其术足以援权奸也,中执法则翼之,以摩公议之垒。则是开奸邪道路之基,培国家祸乱之本者,中执法也。虽然,此岂人力之所能为?不知造物者栽埋此祸根,养成此祸胎,将酝造何等事,以坏天下国家耶?此台谏之否也。宰相之说不过曰:「所以致旱者,非一日之积也。行乎国政,如彼其新也,受任以来,未尝画一筹也」。是则然矣,然旧学畴庸,非他臣比,隽寿在位,非新进比,中书再入,非生局比,观棋既久,非轻奕比。举而措之,苟合公论,则天听虽高,亦且感动矣。今所为若此,其何以回天怒乎?为今之计,当公此心,以为进贤退佞之地,固不可乘间而进所私之人,尤不可因便而任所亲之吏。固不可颜情而用谗谄之徒,尤不可爱憎而嫉恬退之士也。其他镇定事机,调齐鼎实,平章棼错,皆当以一公字行之。否转而泰,此其机乎。其或力不逮心,终以渝始,则否之又否矣。台谏之说不过曰:「新宫不可谏也,谏则婴鳞忤旨矣。大奸不可论也,论则胚胎后菑矣。宠佞不可言也,言则追踪章、李矣」。是则然矣,然大观文致仕之命出于睿断,则权奸未始不可去也。龙翔工役,人以为不可止,而天子暂止之;戚里贪虐,人以为不可去,而天子终去矣,则是天子未尝不可谏。特诸臣观望顾惜,不肯谏耳。为今之计,当公一心,以为排击奸邪之地。固不可任喜怒之情而报宿怨,尤不可因党与之偏而快私心。固不可以风闻之谩而害善良,尤不可举瑕颣之微而黜孤远。其他一德之疵,一事之失,一举措之误,皆以公心言之。否转而泰,此其机乎。其或怙终不改,耻过作非,则否之又否矣。夫宰相失其调燮之职,而道揆之地结而为一《否》卦。台谏失其风宪之职,而法守之地结而为一《否》卦。是以上下不交,天地不通,当雪不雪,当雷不雷,当梅不梅,当雨不雨,又激而为天地间一大《否》卦也。虽然,又有所说。臣所论宰相台谏,不过举其事耳,而未论其心也。请为陛下言之。琐琐阉㜮,挟天子之威,窟于宫禁,而为天下奸邪奔趋之主;赫赫权奸,挟宫闱秘奥之援,窟于海滨,而为天下谀佞嗾使之主。陛下内牵阉㜮之爱,外怵权奸之赂,佞人憸夫窥见罅隙,遂谓陛下因阉㜮之交通,将权奸之复用也。于是宠幸者内则交结于阉㜮以济其私,外则接引于权奸以缔其好。大佞者内则借誉于阉㜮以固其宠,外则阴主于权奸以效其报。遂使忠臣饮气,志士吞声。呜呼!陛下为社稷宗庙之主,为四海臣民之主,而不自主张,乃使若权奸,若宠倖等辈反结阉㜮之交,以取必于陛下,又倚陛下之势,以胁制于群臣。数日以来,外论颇传陛下以外权太重,思欲起权奸而用之。又见迩来所用枢臣,皆权奸平日之所与,遂相与欢言权奸复出矣。审如是,必交结诸臣之左右以误陛下。此其意欲何为哉?是操王莽、董卓之心,以盗陛下之富贵也。夫奸利之臣所主如此,苟得一重臣如王旦,力遏王钦若之不可当国,如韩琦坐政事堂,出头子勾任守忠,径押就贬所,使在我者有泰山乔岳之势,则中外之人乃始知畏,不敢为非。今秉钧者不惟不能遏绝,乃反倚以为重;不惟不能窜逐,乃反推波助澜,则将焉用彼相哉?又如李沆言丁谓有才不可用,如司马光谓王广渊奸邪不可近,使在我有壁立万仞之势,则巧佞之人乃始敛戢,不敢妄图。今谋国者不惟不能疏远,乃反与为婚姻;不惟不能谏止,乃反与通谱叙,则将焉用彼相哉?夫宰相,统百官而一宫府也。今内倚阉㜮,外比奸邪,或相挽推,或相鼓舞,岂持禄保位之念胜,而正大之体或亏;患得患失之心多,而卓特之见或少耶?岂牵连诸臣之党与,自度不能胜其奸,姑委靡颓堕,以听其所止耶?抑畏惮权奸之气燄,自揣不能抗其锋,姑韬杜敛轴,以待其自定乎?不然,何为徇昵己之私,忘天下之公,随波逐流,事事鹘突,系小子,失丈夫,以至此极耶?此以张禹、孔光之学误陛下之国家也,则将天地磔裂,日月错行,星辰颠踣,如汉之末造,又岂止不交不通而已哉?然则上有休否之君,则下有休否之臣。《否》之九五曰:「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夫否极之世,泰道有将开之机,否道有将倾之势,然犹未离于否也。君子处此,岂可苟安而玩视乎?故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常有戒惧危亡之心,则系于苞桑,坚固不拔矣。陛下当阴不消、阳不亏之时,虽有光明正大之位,以为休否之资,虽有阳刚中正之才,以为休否之道,然必深思远虑,常怀其亡之戒,而后有苞桑不拔之固。若非恐惧修省,常忧否道之复来,念虑几微,常思否證之复见,则表里诸臣不知警惧,相与为非,则否日益甚而神器移矣,岂四海苍生所以深望于休否之君也哉!惟陛下留神。
韩仲和南窗 宋 · 葛绍体
七言绝句 押支韵
一榻卧云长至日,半炉宿火欲明时。
年年来此南窗下,不怕风霜容易欺。
十一月望后三日有竹簃雅集同蒋榕盦王梦楼郑砚农顾星桥俞西溪岑云泉唐味兰侄酉山联句 清 · 王文治
七言排律 押删韵 出处:辑佚
良会欣逢长至后(榕盦。),庭前积雪小成山(梦楼。)。
香生绮席梅初绽(砚农。),影动虚簃竹有斑(星桥。)。
黄绢新词花下就(西溪。),白波雅令座中娴(云泉。)。
年丰好共宾朋乐(云坡。),兴逸多因簿领闲(味兰。)。
剪烛他时怀旧雨(酉山。),浮杯今日判酡颜(榕盦。)。
柳汀韦寝传佳事(梦楼。),未信前徽不可攀(砚农。)。
分水岭 宋 · 葛绍体
押寘韵
岐路东西分,闽浙自兹异。
平波翼丛筱,荒丘带深隧。
渐闻新蛮音,不见旧朋类。
悽然独含情,谁与话幽意。
满空霜气横,鸿影过一二。
回首良不堪,归期数长至。
茫茫宇宙大,人生本如寄。
送竹洲叶成之归省后参学 宋 · 葛绍体
押词韵第三部
禾兴望金华,东西渺天涯。
西园堂上翁,鬓影霜欲欺。
如何二十年,昼夜梦见之。
归荣岂不乐,旅琐宁频归。
我来惠而好,鸥浪相追随。
青灯几言话,白云每翻思。
昊天鉴中扃,少惬平生期。
贡帏秋扬舲,监学春舞旗。
趋庭问先及,喜色开霜眉。
寿日长至初,百拜迎春祺。
香罍金翠行,画烛舞绣围。
桂枝茂纷纷,椿树阴迟迟。
君才天下选,一日千里驰。
八咏赋平远,双溪照清漪。
来来快著鞭,了此一段奇。
跋山谷所与黄令帖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四、《昌谷集》卷一七
以骈俪声律,吟咏情性,本朝如涪翁,能几见耳?虽不连珠,犹其为连珠也。同时岂无作者?不多许可,独拳拳于黄明府之连珠,深相归敬。只此数帖,自足以耸动后世,而顾使不能文如某者,从旁著语,果足以增价乎哉?宝庆改元之明年,长至节假日,东汇泽曹某书于吴山寓舍。
慈宁万寿诗九章 其八 清 · 王文治
押歌韵 出处:梦楼诗集卷四
寮寀献赓飏,士女效讴歌。
熙熙日长至,玉琯回春和。
早梅破寒玉,瑞麦铺晴莎。
卿霄结为幄,醴泉溢为波。
度索桃堆盘,云牙酒满螺。
琅璈奏天上,彷佛鸣凤过。
鹤纪真无疆,鱼藻欣有那。
香山耆宿在,优许陪銮坡(八章。)。
雨雹对 西汉 · 董仲舒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四
元光元年七月,京师雨雹,鲍敞问董仲舒曰:「雹何物也,何气而生之」?仲舒曰:「阴气胁阳气,天地之气,阴阳相半,和气周回,朝夕不息。阳德用事,则和气皆阳,建巳之月是也。故谓之正阳之月。阴德用事,则和气皆阴,建亥之月是也。故谓之正阴之月。十月阴虽用事,而阴不孤立,此月纯阴。疑于无阳,故谓之阳月。诗人所谓『日月阳止』者也。四月阳虽用事,而阳不独存,此月纯阳,疑于无阴,故亦谓之阴月。自十月以后,阳气始生于地下,渐冉流散,故言息也。阴气转收,故言消也。日夜滋生,遂至四月纯阳用事。自四月以后,阴气始生于天下,渐冉流散,故云息也。阳气转收,故言消也。日夜滋生,遂至十月纯阴用事。二月八月,阴阳正等,无多少也。以此推移,无有差慝,运动抑扬,更相动薄,则熏蒿歊蒸,而风雨云雾,雷电雪雹生焉。气上薄为雨,不薄为雾,风其噫也,云其气也。雷其相击之声也,电其相击之光也。二气之初蒸也,若有若无,若实若虚,若方若圆,攒聚相合,其体稍重,故雨乘虚而坠。风多则合速,故雨大而疏。风少则合迟,故雨细而密。其寒月则雨凝于上,体尚轻微,而因风相袭,故成雪焉。寒有高下,上暖下寒,则上合为大雨,下凝为冰,霰雪是也。雹霰之至也,阴气暴上,雨则凝结成雹焉。太平之世,则风不鸣条,开甲散萌而已。雨不破块,润叶津茎而已。雷不惊人,号令启发而已。电不眩目,宣示光耀而已。雾不塞望,浸淫被洎而已。雪不封条,淩殄毒害而已。雪则五色而为庆,三色而成矞。露则结味而成甘,结润而成膏。此圣人之在上,则阴阳和风雨时也。政多纰缪,则阴阳不调,风发屋,雨溢河,雪至牛目,雹杀驴马。此皆阴阳相荡而为祲沴之妖也」。
敞曰:「四月无阴,十月无阳,何以明阴不孤立,阳不独存邪」?仲舒曰:「阴阳虽异,而所资一气也。阳用事,此则气为阳;阴用事,此则气为阴。阴阳之时虽异,而二体常存,犹如一鼎之水,而未加火,纯阴也。加火极热,纯阳也。纯阳则无阴,息火水寒,则更阴矣。纯阴则无阳,加火水热,则更阳矣。然则建巳之月为纯阳,不容都无复阴也。但是阳家用事,阳气之极耳。荠麦枯,由阴杀也。建亥之月为纯阴,不容都无复阳也。但是阴家用事,阴气之极耳。荠麦始生,由阳升也。其著者,葶苈死于盛夏,款冬华于严寒,水极阴而有温泉,火至阳而有凉焰,故知阴不得无阳,阳不容都无阴也」。
敞曰:「冬雨必暖,夏雨必凉,何也」?曰:「冬气多寒,阳气自上跻,故人得其暖,而上蒸成雪矣。夏气多暖,阴气自下升,故人得其凉,而上蒸成雨矣」。敞曰:「雨既阴阳相蒸,四月纯阳,十月纯阴,斯则无二气相薄,则不雨乎」?曰:「然,纯阳纯阴,虽在四月十月,但月中之一日耳」。敞曰:「月中何日」?曰:「纯阳用事,未夏至一日。纯阴用事,未冬至一日。朔旦夏至冬至,其正气也」。敞曰:「然则未至一日,其不雨乎」?曰:「然,颇有之,则妖也。和气之中,自生灾沴,能使阴阳改节,暖凉失度」。敞曰:「灾沴之气,其常存邪」?曰:「无也,时生耳。犹乎人四支五脏,中也有时。及其病也,四支五脏皆病也」。敞迁延负墙,俯揖而退(《古文苑》)。
上书谏伐匈奴 西汉 · 主父偃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七
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敢避重诛以直谏,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今臣不敢隐忠避死以效愚计,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凯,春蒐秋狝,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战也。且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节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夫务战胜、穷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战胜之威,蚕食天下,并吞战国,海内为一,功齐三代。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谏曰:「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踵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胜必杀之,非民父母也。靡毙中国,快心匈奴,非长策也」。秦皇帝不听,遂使蒙恬将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为境。地固泽卤,不生五谷。然后发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师十有馀年,死者不可胜数,终不能逾河而北。是岂人众不足,兵革不备哉?其势不可也。又使天下蜚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路死者相望,盖天下始畔秦也。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进谏曰:「不可。夫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皇帝盖悔之甚,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亡干戈之事。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夫秦常积众暴兵数十万人,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之功,亦适足以结怨深雠,不足以偿天下之费。夫上虚府库,下敝百姓,甘心于外国,非完事也。夫匈奴难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驱,所以为业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兽畜之,不属为人。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修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忧,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乃使边境之民靡敝愁苦,而有离心,将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权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愿陛下详察之,少加意而熟虑焉(《史记·主父偃传》:上书阙下,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又《汉书·主父偃传》。)。
思恩府蛮人请盐钱谕碑(绍熙三年十一月) 宋 · 沙世坚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粤西文载》卷四四、道光《庆元府志》卷七
宜州去天最远,三方被边,溪峒猺蛮,种落不一。我国家自祖宗以来,深仁厚泽,与天无穷,并包裔夏,爱均赤子,锡汝钱、盐之券,庶几涵濡圣泽,各安巢穴,永为边陲藩。维岁月浸远,尔蛮子侄阴结寨吏,伪券日增,以诈取赏不一,如欲执以藉口,寇我疆埸,深负累圣好生之德。岁在壬子,本职准经略提刑都运敷奏,被命守边,历考争端,果由伪券。尽革前弊,与之更新,刻之坚珉,籍其姓名,著其斤数。思恩券凡二十八道,钱月计二十贯五十文省,盐月计二十九贯七百二十四文足重。合思立、镇宁、天河、带溪、河池、安远、德谨、怀远、临冲而计之,券总二千七百五十有七道,钱月总三百四十四贯一百省,盐月总六百一十三贯四百五文足重,各于所隶县支请。尚虑传道不能世守要约,从尔尊敬忠武侯,严其貌像,载书歃血,无背此盟。俾尔蛮长保盐券,后人无复减尅,因以杜绝衅端。明神所临,洋然在上,逆凶顺吉,尔蛮占之。矧今国家边备增置,强弩毒矢,非昔时之比。苟肆其野心,干纪犯分,闻之于朝,有诛无赦。宜致深长之思,上体国恩,父训其子,兄诲其弟,维继忠孝,以承天休。敬之毋忽!绍熙三年长至日,知宜州军事、开封沙世坚立石。
元光元年举贤良对策 其三 西汉 · 董仲舒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三
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虖」!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
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
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巨,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虖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此其浸明浸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声也。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馀年,此其浸微浸灭之道也。
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毛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馀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
陛下有明德嘉道,湣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方正之士,论谊考问,将欲兴仁谊之休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廑能勿失耳。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秏,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皇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安所缪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试迹之古,返之于天,党可得见乎。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朘,寖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得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上不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汉书·董仲舒传》)。
天原发微序 宋末元初 · 鲍云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
伏羲发造化之秘,而寓之卦画,忧天下后世之荒于无也;孔子就阴阳卦画上推出太极来,又惧天下后世之锢于有也。荒于无则舍人言天,入于谶纬,而人事废;锢于有则舍天言人,出于智巧,而天道泯。二者皆非体用一源之学也。是以圣人既以形而上者载之《易》矣。子贡又曰:「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其抑扬反覆之微旨深矣。朱子谓:「先圣教人就逐事上说,合凑将来,即归大处」。濂溪却就大脑头上发出,使人透体。便知二者各有所指,其原则一而已。上天下地曰宇,孰有大于天地者。往古来今曰宙,孰有远于古今者。愚谓大者天地,一者太极。一则久,久则大。宇宙之间,孰有加于此哉。是故一而大谓之天,天包地外,乾以一画而包坤地之二,是为三数言天,则三才在其中矣。识一阴一阳之谓道,则人之仁义,地之刚柔,不言可知。兹不揆陋庸,妄缵辑先儒要语,成二十五篇,上合天数,以理为经,以气为纬。自太极而下,判为天地,灿为日月星辰,分为四时五行,隐于河洛之精微,散于大易之象数。古今往来,人物聚散,屈伸相禅,消息盈虚之为千万变,不过曰通于昼夜。而知其说皆祖濂洛以来及儒先绪馀,镕铸其语言意脉,以为之辞,非敢角而驰也。虽蠡测管窥,未易精博,掇其大者书之,使世之言天者,知太极本不离于阴阳,阴阳亦不离于太极,物物赋受之中,莫匪造化流行之妙。故曰明于天地之性,而不惑于神怪,君子之学,孰有大于此哉。知此则识向上根源矣。若夫星垣玄漠,躔度隐微,言某事则某应,此固司天者之事。若以五行阴阳太极求之,亦吾儒性分内事也。昔人有言:「理究伊川,数穷康节」。如诣其极,则亦一而已矣,惟穷理尽性至命之君子得之。孔子,大圣人也,犹曰「好古敏求」又曰「不知老之将至」。其所以忘食忘忧者,果为何事?况下于圣人万万者哉。愚也未之有得,是有望于当世之博雅君子也。庚寅岁长至日,紫阳后学鲍云龙序。
按:《天原发微》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定正朔改元太初诏(太初元年) 西汉 · 汉武帝
出处:全汉文 卷四
乃者有司言星度之未定也。广延宣问,以理星度,未能詹也。盖间昔者黄帝合而不死,名察度验,定清浊,起五部,建气物分数。然盖尚矣。《书》缺乐弛,朕甚闵焉。朕唯未能循明也。䌷绩日分,率应水德之胜。今日顺夏至,黄钟为宫,林钟为徵,太簇为商,南吕为羽,姑洗为角。自是以后,气复正,羽声复清,名复正变。以至子日当冬至,则阴阳离合之道行焉。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已詹,其更以七年为太初元年,年名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史记·历书》,又略见《汉书·律历志》上。)。
十洲记序 西汉 · 东方朔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五
臣学仙者耳,非得道之人,以国家盛美,特招延儒墨于文网之内,抑绝俗之道,摈虚诡之迹。臣故韬隐逸而赴玉庭,藏养生而侍朱阙矣,亦由尊上好道,且复欲徜徉威仪也。曾随师主之履行,北至朱陵扶桑之国,溽海冥夜之丘,纯阳之陵,始青之下,月宫之间,内游七丘,中旋十洲,践赤县而遨五岳,行陂泽而息名山。臣自少及今,周流六天,涉历八极于是矣。未若陵虚之子,飞真之官,上下九天,洞视百方。北极钩陈而并华盖,南翔太丹而栖大夏。东之通阳之霞,西薄寒穴之野,日月所不逮,星汉所不与。其上无复物,其下无复底。臣之所识,始愧不足以酬广访矣。
表奏采易阴阳明堂月令 西汉 · 魏相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九
臣相幸得备员,奉职不修,不能宣广教化。阴阳未和,灾害未息,咎在臣等。臣闻《易》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四时不忒;圣王以顺动,故刑罚清而民服」。天地变化,必繇阴阳,阴阳之分,以日为纪。日冬夏至,则八风之序立,万物之性成,各有常职,不得相干。东方之神太昊,乘《震》执规司春,南方之神炎帝,乘《离》执衡司夏;西方之神少昊,乘《兑》执矩司秋;北方之神颛顼,乘《坎》执权司冬;中央之神黄帝,乘《坤》《艮》执绳司下土。兹五帝所司,各有时也。东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兴《兑》治则饥,秋兴《震》治则华,冬兴《离》治则泄,夏兴《坎》治则雹。明王谨于尊天,慎于养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时,节授民事。君动静以道,奉顺阴阳,则日月光明,风雨时节,寒暑调和。三者得叙,则灾害不生,五谷熟,丝麻遂,草木茂,鸟兽蕃,民不夭疾,衣食有馀。若是,则君尊民说,上下亡怨,政教不违,礼让可兴。夫风雨不时,则伤农桑;农桑伤,则民饥寒;饥寒在身,则亡廉耻,寇贼奸宄所繇生也。臣愚以为阴阳者,王事之本,群生之命,自古贤圣未有不繇者也。天子之义,必纯取法天地,而观于先圣。高皇帝所述书《天子所服第八》曰:「大谒者臣章受诏长乐宫,曰:『令群臣议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国臣何、御史大夫臣昌谨与将军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议:『春夏秋冬天子所服,当法天地之数,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兆民,能法天地,顺四时,以治国家,身亡祸殃,年寿永究,是奉宗庙安天下之大礼也。臣请法之。中谒者赵尧举春,李舜举夏,儿汤举秋,贡禹举冬,四人各职一时』。大谒者襄章奏,制曰:『可』」。以二月施恩惠于天下,赐孝弟力田及罢军卒,祠死事者,颇非时节。御史大夫晁错时为太子家令,奏言其状。臣相伏念陛下恩泽甚厚,然而灾气未息,窃恐诏令有未合当时者也。愿陛下选明经通知阴阳者四人,各主一时,时至明言所职,以和阴阳,天下幸甚(《汉书·魏相传》:又数表采《易》阴阳及《明堂月令》奏之。)!